这玉璧得去了,还能保住命。只不过这世上恐怕没有不透风的墙,微臣虽然不说,但谁知道西家是不是已经知道了,有人打算给东家这块玉璧呢?明明微臣并不真的有一块玉璧,却落得如此进退两难啊。”
东方仪笑吟吟地说着,一双狭长细美的眼定定地看着任荷茗,似要看出他能不能懂她话中的暗示。
任荷茗道:“那大人能选择不说,可见大人是个大善人,想必也是功德。”
东方仪扼腕道:“唉,然而这世上哪里有只产生善果而不产生恶果的选择呢,譬如微臣的一句话若是预言谁会得到玉璧,也许能对玉璧的归属有所助力,但自然也会有明枪暗箭随之而来,相应的,微臣若是少说一句话,也许会造就一段孽缘,可是这孽缘呢,说不好又是谁一生的欢欣和救赎。孰是孰非,说与不说,如何选择?难啊,难啊。”
任荷茗极力忍住一笑,道:“哪里有大人说得这么玄乎?难道大人一言便能定死生?若是大人的选择如此重要,那么每个人自己的选择不是一样重要。无论上天有何定下的命数,各人终究还是有各人自己的选择。在下相信,应得之物自然会得,也拿得稳,明枪暗箭皆无所畏惧,有缘之人,千回百转自会相遇,有情之人,千灾百难也不会相互辜负。”
东方仪微微一怔,道:“唉,郡王君说的不错,可有几人能在得失面前如此洒脱?一个个偏要勉强,偏要强求,到头来,不就是众生皆苦?”
任荷茗道:“大人胸怀众生,欲渡众生,在下佩服,不过不如先渡了自己。大人自己看开了,受苦的众生不就少一个?”
东方仪眉梢一挑,片刻没说出话来,过了好一会儿才道:“不错不错。郡王君教诲,微臣记在心上。果然是……”
却未将话说尽,只一礼道:“微臣眼下有要务在身,分身乏术,先走一步,还望郡王君见谅。”
任荷茗点头,离去时,不由得回头多看了东方仪那仙风道骨的背影一眼——他猜得出,东方仪今日大约是专程来这里等他,同他说这么一番话的。
如今人人紧盯着的玉璧,无非是中宫宝座,无论谁坐上去了,从此膝下的孩子便是嫡出,即便不能如此一锤定下东宫储位,也能在夺嫡之争中大大领先,成为儒林推崇的正统。定贤皇后仙逝之后,宫中位分第一、宠爱第一、家世第一的便是忬贵君,定贤皇后在时都要让忬贵君三分,若不是闵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,早有传言咸安帝不止一次动过废后改立忬贵君的心思,如今去了,不少人都以为忬贵君入主中宫乃是理所当然之事,甚至是别无二选的继后。
然而…移清宫是西宫宫殿。东宫宫殿虽多,能让东方仪专程来提醒任荷茗的,便只有会宁宫——会宁宫的萧定君。
东方仪话中之意,是咸安帝已向她询问继后的卦象,且并不是询问谁适合担当后位,而是只给出了萧定君一个人选,问她是否当承继后之位,甚至考虑都没有考虑其他人。
定贤皇后去世当日,将死之言言犹在耳。
无论任荷茗是否相信命运,东方仪身为相术之士,多少是相信一些,如今顶着这“天机不可泄露”的大风险来提醒任荷茗,是她已经在命运的车轮前做出了自己的选择。
无论如何,任荷茗是感念的。
作者有话要说:
后位之争开始啦
第40章
头七后第二日,兴陵郡王扶灵前往皇陵。
咸安帝犹在使用蓝批,不过宫中除各人身上大多还是素色外,白孝已撤下许多,不必哭灵,众人也就都松快了一些。
任荷茗这人有许多毛病,总想刨根问底便是其中之一,这毛病有时犯起来尚能算是好事,可谓求知若渴,持之以恒,有时犯起来却是猫爪挠心,有时恨不得要去揭别人的老底,不知哪一日就得被这好奇心害死——也不全然,也有些时候任荷茗不愿窥探他人的隐私或旧痛,这点尊重他还是懂得的,然而身处宫廷之中,知道秘密会被害死,不知道秘密也可能不知道为什么就死了,当真是两难。
如今他时常觉得自己于这宫廷,于这庞大的皇权,不过一只蝼蚁而已,任何巨大齿轮的滚动都有可能将他碾压其中,眼下最要紧的自然就是后位的归属,任荷茗既不明白咸安帝为何想要让萧定君为后,也不明白定贤皇后为何认为这是大大不妥的,这实在让他不安。
无论如何,他如今与薛钰至少算是同盟,问她总是不会错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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