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翻出明亮温暖的火红来,而后将个寻常陶壶坐上,开始烧新的一壶水。他的动作那般沉静、行云流水,仿佛任荷茗第一次见到他的那日,他为自己倒一盏茶那样从容。可是,仿佛有什么不一样了。
任荷茗不算风浪中的老手,却也不是不曾见过风波的嫩骨朵,至少他知道,彻底心冷的一刻,往往是无声无息、风平浪静的。
第80章
这世上最为可怕的,莫过于皇帝的疑心,一旦这疑心生了,便没有人逃得过。
谁也不知道为什么,总归咸安帝认定易太医是燕支细作之后,便对丞相苏言豫起了疑心,向来得宠的忬贵君本就因羽林卫一事受了冷落,如今连送碗汤羹都被乾清殿不咸不淡地挡了回去,阳陵郡王府送进宫的那位陈良人更不用说,咸安帝对忬贵君还有些旧情可念,他却是入宫以来还没有得过宠的,忬贵君让他去乾清殿送汤羹时,咸安帝掀了碗将他一顿训斥。
即便如此,咸安帝似乎又不愿意真的为此发落苏家,苏氏恩宠之盛,实在令人感叹。
任荷茗同恩贵傧说起这事时,恩贵傧淡淡一笑,道:“她与苏言豫也算是相识于微时,苏言豫的确冰雪聪明,与她又是自幼伴读的交情,更重要的是,苏言豫一心向道,没有孩子,如此,她与血衣侯有什么区别。”
的确。听说这位权倾朝野的丞相笃信道教,虽然甚少宣之于口,但却是京郊白云观的常客,她后院空无一人,膝下亦无儿无女,十分怪异,即便她做到了苏氏家主,也曾有人提议将旁支苏姓女孩过继到她膝下,她也从来不曾答允。正是因此,咸安帝才对她格外放心,相信她真的一心忠君,绝无反心。算来咸安帝此人疑心深重到这般地步,竟是除了自绝后嗣的都容不下。
任荷茗正想着,却见恩贵傧推了一只木盒过来,打开一看,见里头是一套三彩翡翠头面,虽然不是很名贵的东西,设计得巧,却也很漂亮,恩贵傧说皇贵君让徐兆庆给恩贵傧送了封信,信中说任荷茗去看皇贵君那一回留下了不少冬衣炭火,令他放心,又嘱咐年下的诸项事宜,又说起他近来回忆从前,记起一套三彩翡翠的头面,是他入京为质的第一年参加除夕夜宴时所戴,让恩贵傧找出来赠与任荷茗,算作是元春的礼物。
这一年属虎,是周太后的本命之年,为保周太后平安,咸安帝吩咐了大办除夕晚宴,满宫都用明艳端庄的大红绸缎装饰,大雪之中,犹如倏然盛绽的一棵凤凰花树,无数花朵滟滟开绽,宣告着王朝的繁盛。
如此盛宴,即便是任荷菱已有五个月的身孕,身子越发沉重,也还是出席。
他身子沉重,只披了轻盈柔软又最是保暖的雪兔裘衣,穿了舒适宽松的玉色衣衫,绣纹也用的是最轻软的凫羽绒丝线,柔婉的抚子花纹在宫灯下晕着毛茸茸的光,只是他脸孔明显清瘦了许多,薄薄的脂粉纵然有心增色,却难掩虚浮,看得出他有些不同寻常的疲惫。
是孕中辛苦,还是疲于应付阳陵王府的明枪暗箭?任荷茗无从得知。
先前因任荷菱有孕,阳陵郡王对他宠爱非常,他的一举一动都格外受关照,如同个金贵的水晶人儿一般,今日二人之间却好似说不出的冷淡隔膜,阳陵郡王照旧是那派温熙如春的风度,虽然依旧是扶着任荷菱进殿的,然而目光始终不曾向他的方向偏转半分,任荷菱也因此格外焦虑不安,总去拨弄纤瘦腕上沉沉挂着的那只金丝水晶手串。
周太后寿宴之时广陵郡王救了任荷茗,因此好似时光轮回一般,任荷茗复又在宴会开始前向广陵郡王道谢,道谢时,广陵郡王的目光似不经意地在他发间烟紫、春绿、洁白的玲珑翡翠上扫过,任荷茗浅浅而笑,道:“郡王认得么?皇贵君说,是他初入京时所戴,颜色太俏丽了些,所以赠与了我。”
广陵郡王浅浅笑笑,道:“他确实不是很适合这个。这是他刚入京的时候,陛下送给他的…应是陛下送给他的第一样礼物了?他倒舍得送给你。”
任荷茗不意这套头面还有这样说法,微微一愣,但旋即道:“我虽然不懂,但…有时压断梅枝的,只是那最后一片雪花。”
广陵郡王微微一怔,任荷茗连忙行礼道:“侍身再谢郡王襄助之恩。”
说罢便转身离去了。
广陵郡王说得不错,这套三彩翡翠的头面的确有任荷茗不清楚的含义,咸安帝驾到时,目光照旧在任荷菱手腕上的水晶珠串上随意滑过,随即便久久地停在了任荷茗身上。那般明艳俏丽的颜色正合少年的容色,如胜春妙景一般绚然夺目,美得好似一幅画卷,只是她却想起当年刚到京