嫡之争就算是戳到眼前也必须要装作想都没想过有这种可能性,谁提就说明谁动过心思,会犯咸安帝的大忌讳,贾贵人虽然说的是所有人的心中所想,但就他一个真往刀刃上撞,果然咸安帝皱眉看了贾贵人一眼,恰见他仍穿着宫侍衣裳,便斥道:“你穿的那是什么样子,还不下去换了!”
“陛下,臣侍…”贾贵人满腔的委屈,本想和咸安帝诉说自己在丽硕公主处受的气,然而咸安帝根本不耐听,冯岚上去毫不客气地打断,不甚恭敬地请他下去,他也只得委委屈屈地退了下去。
闵贵傧既是动了胎气,便是脂粉未施、脸唇苍白的样子,闻言一咬唇,伸手牵住咸安帝袖角:“陛下……”
格外楚楚可怜。咸安帝轻轻一拍他手背,道:“闵贵傧辛苦为朕怀着孩子,无端有这些坏心肠的东西来害他,怎能说是他惹出的风波。”
说着投来冷眼,向兴陵郡王道:“朕素日里多疼爱你,便是你出身低贱,朕也不曾亏待,一样让你参知政事,一步步许你走到了今天,你倒好,处处辜负朕心,堂堂一个女人,竟然动起后宫争斗这些不入流的心思,要去害一个未出世的胎儿,朕真真是看错了你。”
兴陵郡王背脊清瘦挺直,静默片刻,拜道:“儿臣只一心为母皇办事,实在不懂后宫勾心斗角之事,怎会想到去害六妹妹,母皇…”
咸安帝却道:“来人!拖到宗人府去!”
话语未毕,却见兴陵郡王君扑通跪下,道:“此事是侍身一人所为,郡王她…郡王她丝毫不知情,还望陛下宽恕郡王。”
任荷茗禁不住眼一闭——兴陵郡王君这般说,他反而知道此事必定不是兴陵郡王做的,只因没有比此时此刻应下这罪更糟糕的处置方式,一时之间恨不得伸手把那句话捡起来塞回兴陵郡王君口中,然而一言既出,咸安帝闻此,果然勃然大怒,道:“你替她顶罪,朕就不知道是她教你做的?你素日里是什么样的性子,她是什么样的性子,朕总了解一二罢?若不是她让你为了她作恶,你平白无故,会去做这样的事?”
兴陵郡王君一愣,全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,眼看着御林卫上来拖兴陵郡王,慌乱拽住她袖子向兴陵郡王唤道:“殿下!”
任荷茗眼前闪过兴陵郡王今日一早专门来提醒薛钰的身影,想到在世为人岂能受恩不报,心一横,扑通一声跪下,感觉到咸安帝的目光又落在他身上才觉出后怕,身上即刻冷汗涔涔,心思电转,故作纯真无邪地道:“陛下!兴陵郡王妻夫待侍身温柔和善,便是侍身害得兴陵郡王君崴了脚,兴陵郡王妻夫都不曾怪罪侍身…侍身不信兴陵郡王妻夫会做出这样可怕的事,还望陛下明鉴!”
咸安帝看了任荷茗一眼,倒颇有耐心似的回答:“你年纪太小,初入宫闱,懂得些什么!”
任荷茗咬牙低头,似懵懂无知地道:“若说是活血化瘀的药材,就连在下前些日子也有支领,不一并彻查岂不是不公平…”
陆恩傧急急道:“茗儿!”
咸安帝倒是奇怪地看了任荷茗一眼,旋即道:“你不怕?”
任荷茗越说越单纯天真:“陛下圣明,自是不可能冤枉人的,即便一时被小人蒙蔽,真相也必定会很快水落石出。在下…不怕。”
让任荷茗这样乱拳一冲,咸安帝倒好似平和下来一些,笑道:“你倒是同钰儿一样,虽然年少重情,倒也不失为赤子之心。”说着又打量任荷茗的容貌,道:“任泊峻倒是养了两个好儿子。”
正这时候,听得外头人道:“血衣侯求见——”
咸安帝微微抬眼,道:“宣。”
任荷茗听得这话,身上不禁微微一冷——血衣侯乃血衣卫之首,血衣卫即是直属于皇帝的暗卫,除了护卫皇帝之外另要做些什么暗地里的勾当众人皆是噤若寒蝉,只是知道血衣卫的首领血衣侯不列朝堂,却与任泊峻一般是正二品侯的封诰,坊间传闻,几乎将她传做了个青面獠牙的怪物。
他抵不住好奇,回首向门口看去,只见外头虽然春光温暖,但是落在走进来的那人身上,却仿佛倏然冷了几分,那人一身血红锦衣,走进来的步伐软绵绵懒洋洋的,腰背微微躬着,像是一只正当壮年、身经百战却命数不长了的病猫,她敏锐地感觉到任荷茗窥探的目光,倏忽投来一瞥,这微微一抬首间,只见她面色苍白,生得一张美艳的脸容,只是一双眼细长上挑,看着便让人不舒服,如此苍白面容上又一双薄唇鲜红似血,一笑便让人丧胆,一时间便是生得美艳也不觉得了,只仿佛是一张苍白嵌着血嘴的鬼面,便是任荷茗也禁不住移开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