软管开始脱落，淡蓝色的液体缓慢下降。

01号依旧没什么表情地看着，看着0号靠着罐体缓缓下滑，然后缓慢的睁开双眼，四目相对，像是两具没有灵魂的傀儡在对视。

01号左右看了看，接着走到一旁的控制面板前按下一个按钮。

哗──

罐体四周开始下降，没了玻璃的阻隔，0号随时可以离开罐体，可他依旧坐在原地，定定地看着01号。

01号歪头：“还你不会说话？能听懂我说什么吗？”

0号点了点头，紧接着又摇头。

01号寂静如海的内心突然浮起涟漪，她看着0号：“我教你说话吧。”

两人在在地上相对而坐，01指着0的手背说：“手。”

0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，01看着他，卡壳一样静了片刻。她牵起0的手带到自己的喉咙处，然后开口发出一个单音：“啊——”

0跟着张了张嘴，喉咙里压出一个短促的气音。

0瞪大了眼睛，似乎被自己发出的声音吓到了。

01往前挪了挪，牵起0的另一只手放在他的喉咙上，继续道：“啊————”

0尽力长大嘴巴，喉咙颤抖，发出沙哑断续的声音：“啊－”

一股从未有过的情绪从01心底涌出，轻飘飘的，心跳都跟着欢快起来。

她再接再厉，耐心十足，拖慢拖长了语调：“啊——啊——啊——”

0就跟着01的节奏一起“啊”个不停。

不知过了多久，0终于学会使用自己的声带，01放开一直摸着声带的手，指了指0之前待的罐子：“你该回去了。”

0回头看了看罐子，又转头看她，眼神中有01看不懂的情绪。

01看不懂，但她觉得0大概是还想和她学说话。

她说：“明晚我再来找你。”

0又回到了罐子里，罐体缓缓上升，0重新靠向罐壁，眼神定在01身上，一直目送

她离开。

01回到自己的房间，躺在床上迟迟无法入睡，今晚的一切像是投入死水的一粒石子，荡出让人无措的余波。

她如白板一般的时光，终于有了不同于仪器和实验员的存在。

第二天，首席科研员发现了01与0号的互动，实验室监控设备诚实地记录了一切，不过他没说什么。

0是他们最重要的实验成果，而0需要尽量像个正常人长大，有个“玩伴”对他来说是好事，而01就是玩伴最好的选择。

于是第二天晚上，实验员们刚刚离开，01就迫不及待离开了房间朝0所在的实验室走去。

01没能在实验室找到0，意识到0消失时她呆在原地，不知该如何动作。

就那么在原地僵了几秒钟，有人在后面拍了拍她的肩膀，同时发出“啊啊”的声音。

01猛地转头，就看见0正拿发着光的眼睛看自己，那一瞬，她想自己的眼睛里应该也闪着光。

这一瞬间，01明白了开心是什么感觉，也明白了伤心是什么感觉。

0学说话学得很快，不过一周就已经学会简单对话，学会完整说话的第一句，0问01：“你有名字吗？”

01没能回答，科研员和实验员通常不会和她说话，偶尔也只会叫她01，但她觉得01不该是一个名字。

01摇头。

0说：“他们说我叫凌，不如你叫一，怎么样？”

01停了半天才点头：“好。”

实验室对待0和01的方式和开发方向是不同的，0会接触外界的信息，01的消息则完全是闭塞的，于是很快，0懂得就比01多很多，0脸上的表情也逐渐变得丰富。

首席科研员依旧没有禁止0与01半夜“相会”这件事，大概是忘了，或是不在意，总之，0与01依旧在晚上溜到一处，说话，或是发呆。

01的见识大多来自与0聊天，比如这天，0和她说起了外面的世界。

0说起新鲜事眼神总是亮亮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