皇宫,寝殿。

王后元氏躺在那里，面色苍白，紧抿着唇一言不发。

四皇子伏震跪在她病榻前，低声说完了秋猎上发生的事,声音里完全没有了往日的气焰。

他最大的依仗就是王后,而他的母后文心破碎，他自己武魄被污,秋猎上唯一能让他翻身的白鹿没能抢到,这让往日气焰嚣张的四皇子也识时务了许多。

他说完,安静等着母亲说话，甚至在母亲抬手的时候下意识缩了一下肩膀，但依旧跪着没躲开。

和预想中的不同,那是一只落在他头顶轻轻抚过的手。

王后撑着身体坐起来，问他：“秋猎时，可曾受伤？”

伏震眼中浮起一层泪意，但很快压下去，摇头说没有。

他其实伤到了，他比往年都要更为努力,也猎到了更多的猎物，但他进献给父王的时候，依旧没能走近父王寝殿一步。

王后道：“你父王自从春祭之后，就一直在殿内向天祷告,并不是针对你,他也并未见其他人。”她安抚了一句,看起来有些疲惫,“你去后面吃点心,我请了你叔祖来,等下叫你，你再出来。”

伏震一向是由元衿教导，听见老老实实应下，跟着人去了后殿。

王后让人扶自己起身，给自己重新佩戴了凤冠，穿了大梁国最显贵女人的服饰，安静坐在那里等待。

很快，宫人领着元衿前来。

元衿腰背弯着，须发全白，手上握着的一柄乌木杖落在宫殿金石地砖上发出“笃笃”声。

元衿走进来之后，想要行礼，王后却道：“族叔不必多礼。”

她屏退宫人，给这位年迈的老族叔跪下。

元衿避让半步，沉声道：“王后这是何意？”

王后跪在地上，额头重重叩在地面上，声音似是含着血一般用力：“族叔，若云求您……求您怜悯！将元氏一族献祭之法传授给我，我愿以文心献祭，把我儿身上‘浊气’转嫁到我身上！”

“你可知此法，九死一生？”

“我知道，族叔，我已是废人，在这宫中活着和死了也没什么区别。”王后哽咽道，“我愿赌上一条命，换我儿一线生机！”

元衿站在那没有说话，似是沉默拒绝，又似乎是在斟酌考量。

王后道：“族叔，震儿是陛下最宠爱的儿子，历年明他有机会再进一步，只求您怜悯，再给他一次机会，您扶持了这么多年，总不忍功亏一篑啊……”

凤冠磕在地面上，最高傲的元氏女低下了自己的头颅，她在颤抖，等待的时间一分一秒都心如刀绞。

片刻后，元衿道：“好。”

王后面上大悲大喜，再次给他叩首，这一次是真心实意谢他。

四皇子伏震被宫人从后殿领过来，他进来的时候，有些懵懂，只看到元衿和母亲同往日一样坐在前厅，他上前拱手行礼，拘谨喊了一声：“叔祖父。”

王后看向元衿，见对方点头，这才招手让伏震上前，给他系了一条绸带蒙住了双眼。

伏震心里莫名有些不安，低声道：“母后，这、这是为何？”

王后声音轻缓，道：“不要多问，你只管牵着母后的手，其余的不要管。”

伏震依言而行。

他握住了母亲的手，大约是熟悉的温暖，让他慢慢安抚下话，但开口说了几个字，就被母亲握紧了手，他就不说话了。

伏震傲慢，嚣张，也曾经手持权杖打杀过宫人。

但母亲的话，他总是听的。

他耳中听不清声音，像隔着一层水膜似的隐约传来一两声，他勉强能辨认出那是母亲的声音。

“上奏九霄，诸天见证，血脉身躯，奉为牺牲……夺、灾厄！”

夺，为元氏血脉秘法。

可夺天地造化，夺气运，夺灾厄。

王后紧紧握着儿子的手，额头与他相触，伏震武魄里的一丝丝被污的浊气很快顺着融入到她身体里，她痛得面容扭曲，但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儿子，流出泪来。

她知道自己成功了。

体内文心再也无法承受，碎裂坍塌，蒙生出大片灰色死气。

……

一直过了许久。

伏震耳中终于能听到声音，他颤抖着声音喊了两声“母后”，在感受到握着自己的手微微松开后，这才慌忙摘下蒙在眼前的绸带，睁眼就看到了面容灰败，双目失去神采的王后，她面上还有一道道未散尽的黑色纹路，犹